顾槭流

[既见香帅,吾心则休。]

【老九门/一八】此去经年·段子

夏绘梨衣:

*突然来小段子


*架空时间线,架空时间线,架空时间线,顶端算是个军阀混战的时空


 


 


  军阀混战,长沙城里张启山决定出门打天下。


  走那日算命先生红杉蓝巾,眉眼柔如水,对着整装待发的军阀细细嘱咐道:“佛爷此去万难,还望多加小心。”


  张启山冷峻惯了的脸上一笑,在众将士的目光注视里轻轻吻了吻他的算命先生的唇。


 


  “等我回来。”


 


  于是张启山一走三年,偶尔会收到故土来信,皆是一手端正小楷,写尽了人间所能想到的叮嘱。


  放下信往窗外瞧去,遍野金黄,风吹起麦浪,扑鼻的清香。


  


  第四年,敌军攻入长沙,张启山断了和齐铁嘴的联系。


  半年后,长沙大火。


 


  张启山抛下当时唾手可得的南昌回长沙寻齐铁嘴。彼时夕阳烧在天边,苟延残喘的城墙底下尽是残存的百姓,独独没有那位温润如玉的算命先生。


  军阀大恸,双眼溢血,身上六道包扎好的枪伤开裂晕倒在昔日张府遗址前。而后他被军中送去北平医治,便再未回长沙这处伤心地界。


  半年后长沙便被另一军阀盘踞了去。


 


  十三年后军阀混战渐渐平息,张启山又拿回了长沙,想了片刻,他把近几年自己一个能干的手下派去驻守。


  深秋之时,手握半个版图的张启山拿出怀里揣了近二十年的铜镜,酸涩之意顿起——他决定回长沙城看看。


  小汽车开进长沙城,他低调地下车在路边摊上吃一口当年算命先生极爱的馄饨。只一口,热气便氤氲了双眼,像是要在这双招子里凝成泪一般。


  可惜已不是原来的摊子也不是原来的摊主,连原来一起吃馄饨的街巷,也毁在那场大火里。


 


  物是人非,他连物也没了,只茫然的坐在新长沙的街头寻着当年一二分旧景。


  


  街上人声嘈杂,张启山一言不发地吃着馄饨,便听见有人在和摊老板闲聊。


 


  “老板,最近傻子怎么没来帮你忙啊?”


  “谁知道,”老板给那人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,“来不来都行,不来我也省几碗馄饨,你说是不是。”


 


  张启山吃完碗里最后一个馄饨,捧起碗来将热汤一饮而尽。


 


  “唉,要说这傻子真可怜,看样子之前也是个文化人,怎么就痴痴傻傻的。”


  “可不是,他脑子好用的时候,还能看懂我的账本,”老板和善地从张启山手里接过馄饨钱,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几分可惜,“听人说,战乱的时候,他被人拷打过又放出来的,所以脑袋就不太好使。”


 


  张启山往外走的脚步一顿。


 


  “这傻子还被拷打过?”


  “对,听说曾经是这里大军阀的心腹——啊!”


 


  老摊主被那个扭身回来面目狰狞的男人吓了一跳,手里头银元掉在地上清脆一声响。


 


  “那个傻子在哪里?!”


 


  


  昔日张府遗址已经在不久前被他的手下保护了起来,而从遗址再往南走二百来步,便是一个斜草坡,下有一条新城建立后才引来的小溪。


  溪旁绿草盈盈,有孩童在玩耍。


 


  而那个傻子就盘腿坐在小溪旁,任孩童在他身上撒欢。


 


  张启山裹着披风,立在斜草坡上头,出神地盯着那个背影。


  太瘦了,头发也那么乱,怎么会是他的算命先生。


 


  可是身体比他的理智要快很多。他知道自己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战栗,正一步一步踩着草往那个傻子走去,走一步他想问一句“是你吗?”,再走一步他又想喊一句“老八”。


  是他吗,该怎么开口,万一转过头来只是个普通人呢。


 


  心里忐忑之时,他已经走到那人身后,两个孩童被他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场吓到,灰溜溜地从傻子身上下来,沿着小溪流一溜烟的跑了。


 


  溪流清澈,甚至能看到里面有几尾红鲤。


 


  坐在那里的傻子身上衣服被孩子玩的乱糟糟的,但他也感觉到了那股气场,便回头。


 


  于是张启山头脑一片空白——日思夜想的算命先生脸上脏兮兮的,正咧着一张嘴对着他傻笑,曾经妥帖打理的三七分现如今长了不少,结了泥块,乱糟糟地顶在头上。也兴许是他这些年来吃尽了苦头,单薄春衫下头露出明显的锁骨,上头依稀还能看到铁荆棘留下的狰狞伤疤。


 


  空白过后的张启山头有点晕,视线始终无法在面前的人身上落定,每每看过去,心上便好似被谁剜了一刀后再浇上热的盐水,痛得全身上下都在叫唤着不要看了——这人是昔年站在他身边温润如玉的齐铁嘴,偶尔与他闹了性子也不过是恼羞成怒地啐他一口,身上的衫子常年都是净的,连一双手保养的也叫姑娘羡慕。


  可齐铁嘴因他落得如此狼狈,在故土颠沛流离十三年,受尽了多少屈辱。


 


  张启山喉里哽咽出声,踉跄着跪在傻呵呵笑着的算命先生面前,不顾他身上的尘土,死命地抱住他,将头埋在他硌人的颈窝上。


  深秋多冷啊,他的算命先生只穿了这么薄的一件春衫,怪不得身上也这么凉。


 


  “别……别哭。”


  朝思暮想了十三年的声音从耳边响起,张启山松开怀里的算命先生,手胡乱抹了把自己的脸后,又替算命先生擦了把脸。


 


  “不哭,老八,记得我吗?”


 


  然后张启山发现齐铁嘴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疑惑,眉头皱在一起,似乎是在仔细打量他。


 


  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

 


  算命先生又慢慢地低下头,点着手指头,复又抬头眯起没了神采的眼。阳光不比夏天时暖人,照在他脏兮兮的脸上也能映出那些破裂的皮肤。


  


  “我……我认得你的。”齐铁嘴说。


  他语速极缓,无措地搓了搓自己的手,声音渐渐低下来。


  “我认得你的……”


 


  张启山眼眶酸起来。


  他有耐心,他有好多好多的耐心可以给面前这位他弄丢十三年的算命先生。


  “那我是谁?嗯?”


 


  “我认得你的……”齐铁嘴又极缓慢地重复了一遍,“你是……你是……”


 


  张启山盯着他。


 


  “……你是谁来着……”齐铁嘴抬起头来,再开口已带了些许压抑着的哭腔,“你……你让我想一下……我……我记得你的……”


  他伸出枯瘦的手拉了拉张启山露在披风外的毛衣角,忽然急切起来,便拽住了不肯放手。


 


  “我……我想好了就告诉你……所以你……你……”


  齐铁嘴“你”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什么,但张启山不急,便这么跪在他身前看着他,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捏出了血。


  所以什么?不管什么都答应你。


 


  “你……你别丢下我了……”


  你别丢下我了。


 


  张启山看着对面拽着他衣角不肯松手的傻兮兮的算命先生,忽然笑出了声,然后笑倒在地上,捂着脸哽咽不成声。


  你看你自己多混蛋,这人忘了你,却记着你弄丢他了十三年。


 


  张副官赶去溪边时,便看见张启山只穿了件黑色的毛衣,上头沾满了草叶,他的披风盖在已经被洗干净脸的算命先生身上。


  而张启山眉眼温柔,正在教齐铁嘴说话,那句话只有三个字。


  “张启山。”他指着自己说。


  “张启山。”算命先生也跟着他说。


 


  “那我是谁?”


  “……你……你是……”


 


  “来,”张启山又指向自己,“张启山。”


  “张启山。”痴傻的算命先生又跟道。


 


 


  后来张启山便从北平搬回长沙,悉心照料着身旁痴痴傻傻的算命先生。


  这么一过,便又是六年。


 


  某一夏日张启山巡防回家,听下人说齐铁嘴在后院坐着,便洗了两个苹果揣着准备削给他吃。


  这两年齐铁嘴的情况好很多,至少不用事事都将他带在身边。


  但齐铁嘴始终记不住任何东西,似乎是当年的拷打打坏了他的脑子,又或者他们给他用了药,洗了他的脑。他喊不出张启山的名字,即使每天张启山都会重复几十遍。


  但那些张启山都不在乎,他只是追踪到了当年死对头那里,然后自己亲手,一刀一刀的将那人大卸了八块,喂了狗。


 


  夏日庭院里绿荫好,张启山一路分花拂柳,见树影婆娑下的石桌旁端坐着那位乖巧的算命先生。


  张启山笑起来。


 


  “老八,看我带什么回来了。”


 


  他把手里头的苹果对着转过头来的齐铁嘴晃了晃。傻兮兮的齐铁嘴喜欢看他把苹果切成小兔子。


  阳光太好,他没看清齐铁嘴见到他时眼里骤然聚起的神采,他也没听清枝头有两三只喜鹊唧唧喳喳地叫着。


  


  但他听到了别的声音。


 


  “好久不见。”齐铁嘴道。


 


  两个苹果掉在地上。


 


  “张启山。”


 


  


 


这人有话说:


  码古代AU码了600+忽然就想把这个片段写出来了。


  这个片段其实前身是《暗涌》里会写到的,算是那文里比较虐的片段之一了。一方面《暗涌》这文我卡开头卡了很久,虽然说一直要填填填,但一直都没下得去手。一方面也怕撞梗,就不写了。


  过几天可能会把大纲扔上来,我发现只要是我写了认真大纲的文,从来没有写完过……


 


 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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